那是1949年的5月,距今已60多年了,可是那半夜里响起的枪声,至今仿佛还在我的耳畔回响。
那时我只有10来岁,好像读小学二年级。当时风声很紧,听说解放军已经打到江南了,这几天已经进入昆山、太仓一带,嘉定也朝不保夕了,大人们都很紧张……
一天半夜里,我睡得正熟,父亲突然把我推醒,他急促地喊我:“快起来,快起来,打仗啦!”我睡眼朦胧地爬起来,果然听到了零星的“啪啪”的枪声,挺吓人的。父亲不由分说,背起我就前往前几天在竹园底下挖好的防空洞。低矮的防空洞能容纳七八个人,底下垫着稻草,边上放着被褥。进了防空洞,我又倒头睡了。一觉醒来,天已大亮,但谁也不敢走出防空洞。后来肚子饿了,大人悄悄地走出防空洞到家里烧早饭。此时村上一片寂静,没有人走动的身影。
太阳已经升到当空,村里仍没有什么动静,胆子大一点的老人开始到村头张望,他们说,戬浜镇街头有许多穿着黄军装、裹着绑腿扛着枪的士兵,不知他们在干什么。过了一会,有一队十来个士兵向村子里跑过来了,大家吓得飞快地跑回家中躲起来。十几分钟过后,听到了敲门声,我们在屋内凝神屏息,谁也不敢出声。听到外面有人在说话:“老乡,开开门,我们是解放军,不要怕,我们为穷苦人打仗,保护老百姓的。”父亲战战兢兢地开了门,有位解放军客气地说:“对不起,老乡,想向你们买点蔬菜。”我家门前是个很大的菜园子,里面韭菜、大蒜、青菜什么都有。父亲说:“你们要啥,自己挑吧!”一会儿,他们装满了两大筐的菜随后付钱,我父亲说:“不收钱,送给你们的。”但最后他们还是给了不少钱,并且说:“我们解放军是不可拿群众一针一线的。”这一来,各家都开门了,有的拿出鸡蛋,有的还拿出了腊肉,他们都一一付钱购买了。
到了下午,又从嘉定方向开过来一个大部队,他们挨家挨户做工作、讲道理,说他们要在这里借宿几天,再开往罗店、宝山一带去解放上海。村里每户人家都住着士兵,我们家里也住了10多个,都是铺着稻草打地铺睡的。
傍晚要开饭了,他们在空地上支起了大锅烧起了饭菜。开饭的时候,大家立正唱着《三大纪律八项注意》,场面很是热闹。
饭后,战士们可以自由活动,他们有的帮老百姓挑水,有的跟老百姓聊天,有个中学生模样的小战士,问我读几年级,然后教我们几个小孩唱歌。我记得唱的是“解放区的天是明朗的天,解放区的人民好喜欢……”稚嫩的嗓音,跳动着欢快的音符。
过了几天,这些战士奉命开往上海又去打仗了。不久传来消息,上海解放了。
现在回想起来,正是那五月的枪声,吹响了解放上海的号角,历史从此揭开了新的一页。一个人民当家做主的新中国就此诞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