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演达,又名达明、字择生,曾化名石生登、策成、仲干,1895年3月1日(清光绪二十一年二月初五日)生于广东省惠阳县永湖乡鹿颈村的一个贫寒家庭。早年投身革命,一生追求真理,每逢历史要做出抉择的关键时刻,总是坚持革命、不畏生死、身先士卒、勇挑重担。1931年11月29日就义于南京麒麟门外西村附近的沙子岗,享年36岁。邓演达在其短暂辉煌的一生中,也与上海结下了深厚的革命情谊。
缘结上海
1921年,中国大地,乌云翻滚,军阀横行。为继续革命,孙中山在广东高举“护法”大旗,筹划北伐。然而,1922年6月陈炯明竟然于广州发动武装叛乱,公开反对孙中山领导的革命。8月,孙中山脱险经香港到上海。其时在邓演达担任工兵营营长的粤军第一师中,多数人为陈炯明蒙蔽,蠢蠢欲动,但邓演达不为所动,受一师拥孙派委托,10月,冒险到上海晋见孙中山,接受指示;回粤后,争取营连骨干,挫败了陈炯明分化第一师的企图。
1924年1月,孙中山改组国民党,制定“联俄、联共、扶助农工”三大政策,把旧三民主义发展为新三民主义。并在中国共产党帮助之下筹办了黄埔军官学校,邓演达参加筹备工作。3―4月期间,受孙中山委派,到上海劝粤军总司令许崇智回广东,同时在上海招收学生,延揽人才。曾任中国农工民主党主席的季方,就在此时应聘黄埔,任少校特别官佐,与邓演达结下了终身的革命友情。同年冬季,邓演达受蒋介石排挤,离开军校,在上海稍停并游览长江三峡之后,于12月24日于上海法租界辣斐德路崇一里十号,写了一封表明自己心情的信件:“救国之计,余加入国际的革命团体以作世界革命工夫,余同扑除共同大敌,必难收效。”
初次结缘上海,邓演达对上海这座城市留下深刻印象。
心连上海
1927年3月21日,上海80万工人在周恩来、赵世炎、罗亦农等中国共产党人领导下举行武装起义,驱逐了北洋军阀武装,占领了上海,随后北伐军进驻市区。这个消息传到武汉,时任国民革命军政治部主任的邓演达非常兴奋,立刻派在前线的政治部工作人员到上海,在珠宝三号一楼房设立总政治部驻上海办事处;并在《革命军日报》发表题为《占领上海是增加反帝的一座炮台》的社论;并命令以此为标语,在上海广为宣传。
由于共产国际的因素,陈独秀的一味退让,蒋介石加快了反革命步伐,蒋在进上海之前,曾派人游说邓演达并拉拢邓就任总司令部参谋长,被拒。在蒋进驻上海后,邓得知蒋欲在上海秘密召开“反共”会议的消息,曾至电李济深、黄绍�f,力阻不要前去参加。蒋对邓万分忌恨。
4月12日,蒋介石在上海发动反革命政变,大肆屠杀共产党人同时,派了一个团的兵力围攻洗劫封闭了总政治部上海办事处。捕杀工作人员并诬称邓演达为煽动暴乱的首要人物,下令通缉。面对蒋介石的叛变,邓演达与中国共产党站在一起,坚决主张东征讨蒋,并发表《讨蒋通电》。
7月15日,汪精卫在武汉公开背叛革命,大革命失败,邓演达被逼出走莫斯科。其后三年在国外的学习考察中,一方面与8月底离开上海前来莫斯科后赴柏林等地的宋庆龄保持密切联系,共商革命大计;一方面不断与留在上海等地反对蒋介石的国民党左派人士取得联系,互通情报,交流思想,并对由谭平山、章伯钧等于1928年春在上海成立的“中华革命党”给予了极大关注。
上海成了邓演达魂思梦萦牵挂最多的地方。
献身上海
1930年5月,邓演达不顾国内的白色恐怖,报着“准备牺牲生命以赴”的决心,从海外经香港,秘密居住上海。在回上海时,邓演达曾主动找中国共产党商谈联合反蒋问题。当时的中共中央领导执行“左”倾关门主义政策,没有理睬他,拒绝合作。邓演达慨叹说:今后毛泽东在中共掌权,合作的局面就会到来。
为了尽快推行其政治主张,邓演达在上海进行了紧张的秘密活动,酝酿成立组党。邓演达一回到上海,就脱去西装,换上青灰色布袍布褂,头发蓬蓬,没有半点修饰。当到几位排场较大的一些朋友家去时,那儿的仆人讲他是乡下佬。有些同志要给他做几件好一点的衣服,邓演达总是不允许。邓演达在上海的住处,都是别的同志租赁的,一处曾是愚园路的愚园坊,一处曾是格罗希路的大福里,每月租金四、五十元,邓演达认为太浪费了,坚决不同意,后来住到一处比较简陋的住房。盛夏时,要裸身挥汗作文,他笑为赤膊上阵、不以为苦。当时,邓演达过的是昼伏夜出的“夜耗子生活”。白天在寓所奋力挥毫,傍晚外出联络访谈,有时登门拜访,有时散步交谈。为瞒住密探,有时身穿中式长袍,满口讲的却是洋话。一般每夜都要零点至凌晨三、四点才能返回寓所,回来时,除因身体不适,偶尔乘车外,多是步行。
经过3个月的筹备,8月9日,邓演达在上海法租界萨波赛路290号黎锦辉的住宅伪装宴客从晚上7时到10时,主持召开了“中华革命党”改组为“中国国民党临时行动委员会”(注:1935年改名为中华民族解放行动委员会,1947年改名为中国农工民主党)的第一次全国干部会议,到会的有10个省区的代表30多人。
会议通过了邓演达宣布的《我们的信条》,《信条》明确提出“我们的任务是实现中国平民革命,解放全中国,向社会主义大道前进”。会议一致通过了邓演达起草的纲领性文件:《我们的政治主张》。《政治主张》提出“我们争斗的目的是要彻底肃清帝国主义在华的势力,取消一切不平等条约,使中国民族完全解放,要使平民群众取得政权,要实现社会主义”。
会议选举出由25人组成的中央领导机构――干部会,邓演达被选为总干事。干部会下设组织、宣传、军事、青年委员会。
会后在上海等14个省市成立干事会,曾任农工党中央主席的周谷城参加了上海干事会的工作。在中国国民党临时行动委员会成立后,邓演达即以上海为中心投身到各种活动中。每周召开一次常会,经常参加宣传、组织、青年运动委员会活动。当时各地送交报告请求接见的,每天达数十起,他都亲自批复处理和接待,从不拖拉。一到夜幕降临,便外出奔赴各处指导工作或进行交流沟通。
在上海这段时间,邓演达十分重视宣传工作,亲自执笔行动委员会的机关刊物《革命行动》发刊词,以后每期都有他的一、二篇文章。每当国内外有重要事件发生,他都亲笔分析、论述,有的还译成日文,在日文报刊上发表。邓演达在1931年5月还创办了《行动日报》。该报出版后,标新立异,民众争相传诵,发行量由几百份猛增到到一万多份。邓演达在被捕前夕,还到报社布置工作。自回到上海到被捕前的16个月的时间,邓演达所写的文章、文件、宣言有20多篇,不下20万字,还不包括答复各地的信函。邓演达学识渊博,思如潮涌,挥毫如飞,万言立就,即使在喧闹的环境中也能写作,常常边与人讨论问题,边起草文稿。为清稿付印,邓演达一人所写之文,往往二、三人赶抄也来不及。
邓演达主张,中国革命必须用武力打倒蒋介石,夺取政权;所以组织了军事委员会以开展军事运动,举办了两期干部短期训练班,亲自上课讲授,参加受训骨干20余人。为与蒋介石的“黄埔同学会”相对抗,邓演达1930年11月在上海组织了黄埔革命同学会并在全国18个省市成立分会或支部,在黄埔一至五期的1.4万名学生中,受影响的达6000人。与此同时,邓演达加紧在全国各地国民党军队中开展军事联络和策反工作。邓首先联络一些年资高,关系多且能与己合作并足以影响蒋的军队的人如严重、邓宝珊等担任军事组织工作;带动拥护自己政治主张的部队,然后凭借本人影响和历史渊源关系争取陈诚、陈铭枢、蔡廷锴、蒋光鼐的部队;利用和联合对蒋介石不满的人如冯玉祥、孙科、杨虎城、杨杏佛、蔡元培等。邓本人拟亲自到江西规划起义,联络各地军队,迫使蒋介石下台。邓演达估计,“起兵之后,可能站住脚跟,形成革命的割据,并争取逐步发展。如果失败,则拉队伍上山,进行武装斗争。上山之后还可能与共产党合作,虽然会有条件上的困难,终究是可以解决的。因为要完成中国革命必须打倒蒋政权,摧毁封建制度,驱逐帝国主义,消灭买办资本,这些同共产党都无问题”。蒋介石对邓演达的这些活动又恨又怕,于是勾结帝国主义,四处追捕邓演达。当时不少人为邓演达的安全担心,建议他暂时离开上海免遭不测。但邓表示:个人生死不足道,“只有置之度外”。1931年7月下旬,原行动委员会上海市干部会干部陈敬斋被王柏龄收买,“向蒋介石密告了邓演达行动”,并与特务“暗中计谋,待机行动”。在1931年8月17日乘邓演达在上海愚园路愚园坊20号举办江西起义干部训练班结业式上宣讲国内形势时逮捕了邓。
当国民党特务、租界巡捕闯进会场时,邓演达挺身而出说:“这些都是我的朋友,我的事不牵涉到他们,要抓就抓我一个。”当天邓在英租界巡捕房受审,邓坦然直言:“我的政治主张始终站在国民党左派的立场……我现在主持的中国国民党临时行动委员会的事,那边的工作是反对蒋介石的军事独裁以及官僚政治,希望造成真正人民的政府及国家”。深夜,邓寄押在静安寺捕房临时监狱。一起被捕的难友问邓演达以后怎么办?邓斩钉截铁地回答:“那他拿刀子来好了!政治主张,革命态度,决不变更”。翌日,淞沪警备司令部向巡捕房请求引提邓演达等人,邓被解至英租界“会审公堂”,由上海高等法院会同租界代表开审。法庭首先问邓演达,“你是不是第三党领袖?”答“我是”。又问“你为什么反对政府,你是不是共产党?”邓侃侃而谈:“我不是共产党,但我要革命。蒋介石背叛三民主义,投降帝国主义,我们要恢复孙中山联俄、联共、扶助农工的三民主义,实行耕者有其田,建立农工平民政权……”邓演达慷慨激昂的回答,使得审判者惊惶失措,不顾辩护律师的申辩、抗告,就裁决“移送”。第二天一早,邓演达被引渡白云观淞沪警备司令部侦察队囚禁。
蒋介石在南京知道抓到了邓演达,立即打长途电话急令解往南京。8月21日,未经法律手续,邓被单独解往南京军法司临时监狱。临行前,他托人带口信鼓励同案难友说:要努力学习,一天不死就要战斗。
邓演达被关押南京后,报着“愿作白发囚徒,把牢底坐穿”的决心,不为蒋介石软硬兼施、威逼利诱所动,终在1931年11月29日深夜,被蒋介石秘密杀害。一代英豪,为中华民族解放事业壮烈牺牲,时年仅36岁。
情系上海
邓演达遇害消息透露出来以后,举世震惊,上下骇然。宋庆龄闻讯后,于12月12日亲自从上海赶到南京提出要面见邓演达。当她听到蒋介石回答“这个人见不到了”时,怒不可遏,一下掀翻茶桌,蒋急忙躲上了楼。宋庆龄回到上海莫里哀中山故居即奋笔急书,于1931年12月20日在《申报》发表反蒋通电(即《宋庆龄宣言》)痛斥蒋介石“借反共之名,行动反动之实”惨杀“艰苦卓绝,忠勇奋发之邓演达”的卑劣行径。同月,临时行动委员会发出《中央通告》,号召成员“在悲痛、惨痛中接受邓同志的遗教”,“踏着先烈光荣血迹前进”。全国各地临时行动委员会成员积极响应。上海市组织立即发起“行动周”活动,组织成员分三人一组,深夜到福煦路、霞飞路、静安寺等许多大街小巷和南京路三大公司和各个电影院贴标语、撒传单,提出“打倒蒋介石”、“坚决为邓先生报仇”等口号。
全国各界以各种方式进行深切哀悼,上海等各地连续不断举行追悼会。仅在上海从1931年12月至1932年1月“黄浦革命同学会”、“中华劳动人同盟”、“中国革命学生总会”等25个团体,胡汉民、孙科、冯玉祥、李济深等94人在上海《申报》连续刊登“筹备邓择生先生追悼会”启事。连续几年的11月29日,章伯钧等在上海关庙街粤菜馆举行邓演达殉难纪念会。1932年上海出版了《邓演达遗著》数千册,书中收集了1930年5月至1931年8月所写文章、宣言共14篇,以后几年重印过多次;出版了《邓演达纪念集》,刊载了柳亚子、胡汉民等人所写诗文二十篇。邓演达的被害成了国殇。
邓演达殉难后,几乎年年有人到他的墓冢凭吊,有人召开邓演达诞辰殉难纪念会,有人著诗撰文出版画册缅怀邓演达的业绩,有人到愚园路逗留瞻仰。
新中国成立后,邓演达被中央人民政府追认为烈士,党和国家领导人毛泽东、朱德、周恩来、宋庆龄、胡耀邦、薄一波都对邓演达给予极高评价。
农工党上海市委几乎每5年左右都举行隆重纪念、缅怀邓演达的活动。
1961年5月3日毛泽东主席在上海接见周谷城,在谈话中周谷城偶然提及邓演达,毛主席随即说:“邓演达先生这个人很好,我很喜欢这个人。”
1987年由中共上海市委党史资料征集委员会编印的《上海英烈传》收录了笔者所写的《邓演达》传。
有的人活着,精神却已死了;有的人死了,精神却活着。在纪念邓演达诞辰90周年座谈会上,中共中央称邓演达“为国家民族的独立、平等、自由,为中国人民的革命事业,建立了丰功伟绩,不愧为中华民族的一名优秀战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