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几年来,我一直想写徐志摩的三步曲:林徽因、张幼仪和陆小曼的传记,因此对与她们3个人有关的人或事就特别注意。一个偶然的机会,我认识了农工党党员、上海市文史研究馆馆员玄采薇女士,于是就有了这篇文章。张幼仪的家里经常有朋友来搓麻将,其中就有她的好友玄采薇;也就是在张幼仪家里,玄采薇正式拜陈从周为师学国画。
两年前我在写张幼仪传,正苦于找不到张幼仪的同时代人,就在这时候,我看到2004年3月10日的《新民晚报》第36版上,有一篇华振鹤撰写的文章里,提到一个名叫玄采薇的朝鲜族人,1946年在好友张幼仪的家里正式拜陈从周为师,从此成为张大千再传弟子,而且擅长于工笔画。见到玄采薇是张幼仪的好友这些字样时,心里不觉一动,再仔细地拜读文章,得知玄采薇是上海市文史研究馆馆员,已有九十多岁。
玄采薇这个名字,使我想起《诗经》中的《小雅·采薇》里的句子:“采薇采薇,薇亦作止,曰归曰归,岁亦莫止。……”我想玄采薇女士一定长得非常清秀、端庄,就像她的名字一样。
2004年3月20日,我第一次去拜访了玄采薇女士,她长得果然与我猜想的一样,而且比实际年龄要小得多,我们交谈得很好,由于她有点耳背,有时就用笔来谈。她谈了张幼仪家里的一些情况,特别说到张幼仪的第二任丈夫苏记之的为人。她说的这些事情,徐志摩的堂侄徐炎和陈从周的女儿陈胜吾也说起过,但是考虑到这属于苏记之的个人隐私,不便透露。
1916年,上海的银行界联合抵制袁世凯的金融政策,取得了胜利,在庆功会上,银行家举杯商定了一件共建住宅的大事。他们联合买了地处海格路(今华山路)上的75亩地,造了12幢房子,称为范园,为1220弄,里面住的大部分是银行家,也有极少数的帮会头子。现在在这些洋房的东南部沿华山路一带,建起了上海八五医院。
张幼仪住在弄内20号,从正门进去,左边有2间客堂,平时这儿可以吃饭、搓麻将、打乒乓,厅的南边是落地的大玻璃窗。厅的右边是徐志摩的父亲徐申如的房间,底楼最东是间汽车房。二楼朝南有4间房屋,从东面算起,第一间是徐申如的吸烟室,有时,张幼仪也在这个房间里看书读报等;第二间是张幼仪的卧室;第三间是书房;张幼仪的儿子阿欢和儿媳妇住在西边的第四间房屋。阿欢夫妇到美国去以后,张幼仪曾住在儿子的房间里,不过时间很短。
张幼仪家里经常有朋友来搓麻将,其中就有玄采薇。她比张幼仪小一圈,也属鼠。玄采薇的父亲于1906年从朝鲜逃亡到中国,带着他的中国老婆,和玄采薇的姐姐和弟弟,担任三星白兰地的总经理。在玄采薇十二三岁的时候,父亲去世,家中很贫困。朝鲜族特别爱吃泡菜,可是父亲去世后,家中就不太吃泡菜了。
玄采薇是个画家,她画的工笔花鸟画,高雅淡丽,形象灵动。玄采薇学画的历史,还得从张幼仪说起。
玄采薇的丈夫叫姚绍华,是企业私方代理,与张幼仪的三妹张嘉媛的丈夫董保华很熟悉。董保华是位土木工程师,在上海交通大学总务处供职。他们夫妇俩都是留英学生,曾在浏河办过太嘉疗养院。抗战胜利后,张嘉媛夫妇搬到宛平路,玄采薇经常去玩。由于这一层关系,玄采薇夫妇也时常到范园去打麻将,进而与张家的几个兄弟姐妹,以及张幼仪的儿子和儿媳妇都很熟了。在那儿,玄采薇碰到过蓝妮、王辛笛夫妇等人。
大约在1946年,一天,玄采薇又到范园去玩,还没开始打牌的时候,她听到张幼仪的儿媳妇张萃文正在与陈从周说话。玄采薇竖起耳朵来听,原来张萃文想跟陈从周学画。陈从周是大画家张大千的入室弟子。玄采薇立即从座位上站起来,走到张萃文面前,说:“你要学画,我也想学。”接着,又对陈从周说:“你也教教我吧。”陈从周爽快地点头答应。于是她们就开始向陈从周学画。多少年来,玄采薇从未放下过手中的画笔,她说:“生命在于运动。老年人一定要防止怠惰,主动找事情做,努力延缓脑力、体力衰退。”1988年,当时任全国人大副委员长的周谷城,为玄采薇的画题字:“临摩见创作,写实可传神。旧作两句,书赠采薇同志。1988年春,周谷城于北京。”现在,这幅画一直挂在她的厅堂里。
张幼仪认识不少政界、金融界的要人,如张群就是其中一个。1948年12月25日,新华社发布了国民党战犯的名单,基本上囊括了当时国民党政府党政军大员,张群是第11号战犯。他生于1889年,1991年12月14日在台北病逝,终年102岁,是位百岁老人。张群是四川华阳人,曾任国民党中央党部秘书长、行政院院长、西南军政长官等职。张群只要到上海,就会去张幼仪家。在1947年或者1948年间,有一次,玄采薇正在张幼仪家里搓麻将,忽然电话铃响起,佣人去接电话,一听是叫太太的,马上将电话交给张幼仪。原来张群到了上海,让张幼仪去接他。于是,玄采薇的丈夫开了自家车,送张幼仪到火车站去接张群。
在第二届全国国画展览会预展时,同赴画展的玄采薇与陆小曼结识了,并开始了持续不断的交往。玄采薇与陆小曼正式认识是在1956年,在这之前,也就是在她拜陈从周为师的时候,即知道一些陆小曼的事了,那都是陈先生断断续续告诉她的。陆小曼生于1903年,原来名小眉,后改小曼。胡适曾经说陆小曼是旧北京一道不可不看的风景。她那苍白病弱常常昏厥的样子,已经符合了西施捧心的中国式的病态美学。陆家原是常州的望族,世代书香,加上陆老先生是学者兼外交家,因此陆小曼家学渊源,自小就受琴棋书画的熏陶。她9岁随父亲到北京,在北京教会学校圣心学堂读完中学,打下了很好的法文基础。家里为她专门请了位英国女教师教她英文。所以,陆小曼未出国门,即具有流利的英语和法语的听说能力,同时还兼擅京、昆、诗词、绘画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