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逢清明佳节，人民来到上海烈士陵园缅怀瞻仰先烈，其中有位抗日民族女英雄――印尼归侨李林。2005年为纪念抗日战争胜利50周年，中央电视台播放的《永远的丰碑》栏目中介绍了李林的英雄事迹。今年是李林牺牲74周年，笔者回忆起30年前三次赴山西等地采访李林的丈夫屈健及其同学、战友们，并实地考察李林为民族解放英年壮烈的牺牲地时，总是记忆犹新，激动不已。

　　海外孤儿

　　1915年农历十月，福建龙溪县城��漳州塔口庵附近，有个穷苦农民挑担叫卖出生40天的婴儿，正遇上从印尼泗水回国的陈茶女士，陈茶无生育，就出钱收养了这个可怜的女婴，取名翠英。翠英幸运得到一位慈母，却不幸染上天花，她在养母精心治疗下，三岁时病愈，随陈茶返回印尼。养父李瑞奇开杂货店，并创办中华小学。翠英就读于该校，取学名李秀若。秀若回忆说：“在那时候，我只带回来一个深刻永远不会磨灭的印象，那是：荷兰人对当地爪哇人专制的统治与残酷的压迫和中国人在那里的不自由。一个小小的心灵里，老是绕着中国人为什么不会团结？……为什么爱人家的统治不会反抗？”中国人要自由，要团结，要反抗，真是她最初的爱国梦想（见《李林致中共中央妇委的信》1939年9月30日）。

　　投笔从戎

　　1929年陈芬带来秀若和养弟李永成回国，在龙溪（今龙海）石码定居（今石码解放南路20号）。1931年秋，秀若考入陈嘉庚先生创办的集美幼儿师范，1932年转入集美女中。她爱好体育球赛，终是胜利而归。但她更“希望做一个大文学家”。1931年日本发动侵占东北的“九・一八”事变，秀若不甘当亡国奴的文学家，而要当郑成功那样的爱国将士。1933年冬秀若在集美女中毕业，1935年秀若来到抗日烽火的上海，并考入蔡元培先生创办的爱国女学（后改爱国中学）。“爱国”二字正和秀若的心愿。当时爱国女学在虹口，1932年“一・二八”上海战事爆发后，日军在虹口一带横冲直撞，耀武杨威。秀若愤怒拍桌说：“中国士兵为什么只守一个政府的小门，而不守住祖国的大门？！”1935年底，北京爆发“一二・九”学生爱国运动席卷全国，波及上海。秀若的语文程度好，接受进步思想快，在同班同学胡文新（胡乔木同志的胞妹）等引导下参加了抗日救国青年团，积极投入抗日救亡运动。

　　秀若等参加“三八”妇女节大游行，到松江等地宣传抗日等受到学校当局的监视，扬言要开除这批进步学生，1936年夏，秀若决定转到“一二・九”运动发源地北平。临别时，秀若对比她高一级的高慧芳（后改名高原）说：“秀若这个名字不合成我的个性。”高慧芳说：“你不是敬佩苏联电影中机枪手夏伯杨吗？夏伯杨是列宁的好战士，你就叫列宁的谐音――李林吧！”秀若欣然同意。秀若回忆惜别上海时的感慨说：“我开始确定了我应该走的方向。而上海是伟大的，到现在我还不能而且不会永远不会忘记那伟大的上海！”（见《致中共中央妇委的信》）的确，上海是秀若踏上革命征程的新起点。

　　不久，秀若改名李林考入北平私立民国大学。1936年底，由吕光介绍加入了中国共产党。她自豪地说：“我现在不再是一个人了，我是整个革命组织的一个小细胞，我感到有无穷的力量。”

　　威震雁北

　　1937年春，李林被党派往山西太原参加山西牺牲救国同盟会组织的军政干部训练班学习。在女兵连担任党支部书记，刻苦学习党政策和进行军事训练，三个月期满后到大同从事牺盟会宣传工作。1937年9月大同失守，组织上要她向太原撤退。

　　她要求到平鲁县等雁北地区抗日前线打游击战。在南撤的路上正好遇上到雁北开展工作的晋绥边委和雁北游击司令部的赵仲池书记和梁雷司令员。经她坚决要求去雁北武装斗争领导只好同意唯一一个女同志的要求，并发她一把晋造三八步枪，再出雁门关来的平鲁县。

　　平鲁的乡亲们一见唯一的女兵，从惊奇到惊喜。而李林举枪在一二百群众面前，踏在长凳上高亢嘹亮的抗日宣传，使群众带来了希望，纷纷让小孩认她为“干妈”，把青年交给他参加游击队。人称她“女游击队长”。她身高1.5米，但驯服了一批毛色青灰，肚皮长有朵朵白点内蒙高头大马“菊花青”。1938年4、5月间，李林带了人马袭击沙河镇敌伪李守信骑兵队，缴获了一百多匹军马。赫赫战果，威震雁北。李林深得人民称颂，却使敌人丧胆恼恨，称她为“顽皮女太君”，并四处张贴告示，以重金5000大洋悬赏捉拿李林。

　　1939年3月阎锡山在陕西宜川召开“秋林高干会议”，时任贺龙领导的八路军一二0师雁北抗日游击队第八支队政治部主任的李林，是会上唯一的戎装妇女，成了一百多名高级军政馆员瞩目的游击名将。国名党新闻记者把她的英姿摄入了新闻纪录影片中的历史镜头（此片珍藏在中国电影资料馆内）。

　　1940年1月，晋绥边区第十一行专署成立，李林当选为常委秘书主任。后又任晋西北公署委员。会上贺龙接见她时说：“欢迎你，我们的女英雄，听说鬼子听了你的名字又怕又恨呐，真了不起！”李林腼腆地说：“我不是英雄，是一个普通的战士，我是一个共产党员，希望党教育我，做一个革命者，多做一点成绩来。”

　　在艰苦的三年游击战中，与并肩作战的屈健（时任平鲁县委书记，晋绥边区第十一行政专署专员）建立了深厚的战斗友情，于1938年12月结婚。但没想到婚后不到一年半他们就永别了。

　　永远丰碑

　　1940年4月26日，日军调动一万二千人，向洪涛山晋绥抗日根据地进行第九次大扫荡。李林所在六支队掩护大部队转移。当敌人逼近时，她果断地带领十几匹精骑向北侧山上冲去，吸引了鬼子的活力，使大部队顺利地向南转移突围。鬼子发现上当后，便恼羞成怒，疯狂地扑向李林分队。李林侧身马腹，突袭敌人，拼杀出一条血路，让小分队突围。身边的警卫员不幸牺牲，烈马“菊花青”中弹倒地，李林也身负五、六处重伤。她退守山坡上一小庙残壁，面对逼上来的敌人，用手枪对准自己的喉咙射出最后一颗子弹，为中华民族解放事业献出宝贵的生命，为中华民族的复兴在祖国大地上流尽了最后一点献血。当时，她年仅二十四岁，并身怀三个多月的孩子。

　　李林壮烈牺牲的消息传遍雁北，人们哀伤恸哭。屈健说：“日寇又欠下了我家两条人命。”中共中央妇委向李林追悼会发出唁电：“二十余之青年李林同志，自1937年夏起，即在前方英勇杀敌，不仅是我们女共产党员的光辉模范，而且是全国同胞所敬爱的女英雄。今竟英年战死，实我中华民族――特别是我国妇女界一严重损失。”中公晋西北地区党委机关《新西北日报》发表题为《悼李林同志》社论中指出：“在这伟大的时代中，虽有不少民族女英雄，然而象李林同志深入敌后，指挥武装部队，领导工农群众与敌冲锋陷阵，血肉相拼，以至坚持三年之久，创造了辉煌永远不可磨灭战绩的，恐怕只有李林同志了！李林顽强敌抗，最后毅然自毙以免于遭敌辱杀这种壮举，真可动天地而泣鬼神，造成了中国民族英雄的最光荣典型。”

　　李林为中华民族伟大复兴事业的中国梦献出了宝贵的青春生命，李林精神是一座永远的丰碑。李林是上海人民的好女儿，上海人民永远不会忘记你。

　　（作者系上戏老教授协会会员、上海五缘文化研究所研究员、上海侨史学会顾问）